“你要把它带回家？”宋尧轻挑眉头, “你家人能同意？”
“不同意又怎样？”裴舒朝他笑了一笑, 自我调侃道：“你看我像是会听家里意见的人吗？”
一听这话，宋尧就皱了皱眉头。
裴舒以为他不信, 又说：“放心吧，我家人不管我的。”
她的话不仅没有放宋尧放心, 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她在学校的名声确实不太好，不学无术, 胡作非为，跟着社会人士混在一起, 听说连家长都已经放弃她，不再管她了。宋尧对她不太了解, 只是听人这么说，可跟她接触过后, 他觉得外界对她的评价有失偏颇。她不像其他人所说的那样阴沉乖戾，性子也不坏。这一点，从她没有一丝嫌弃地去抚摸这只小狗就能看出来。
她说的那句家人不管她，有些自嘲的意味,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当真不在意。
想到这, 宋尧看了裴舒一眼，见她面色如常, 便没再说什么。
裴舒站起身来, 对宋尧挪了挪下巴示意, 说：“把它抱起来吧, 先送医院看看, 估计还得做一套检查。”
宋尧听了裴舒的话，当真两臂一伸，把小黄狗小心翼翼捞起，环抱在怀里，站了起来。
他人长得高，面容冷峻，抱着软绵绵一团的狗崽在怀里，看起来有些别扭。
裴舒看着，忍不住轻声笑了笑。
宋尧低头看向她，“笑什么？”
裴舒嘴角带着笑意，摇了摇头，语气轻松地说：“走吧。这附近应该有宠物医院吧，现在这么晚了，也不知道关门没有。”
宋尧抱着小狗，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，说：“宠物医院一般都比较晚关门。”
裴舒边走便回头，调侃道：“你懂得很多嘛，果然是学霸。”
宋尧又听见学霸这词，抿了抿嘴，沉声说：“不要再叫我学霸了。”
“那该叫你什么？好学生？帅哥？校草？你喜欢哪个？”
“名字。”宋尧淡淡地说。
“哦。”裴舒眨了眨眼睛，从善如流：“宋尧。”
宋尧心里莫名觉得舒坦了，“嗯”地应了一声。
两人在人潮汹涌的商业街并肩走着，过了一会儿，果真见路边有一间动物诊所，挂着明晃晃的灯牌，份外招眼。
进了诊所，兽医把小黄狗接过去检查，登记的时候问起小狗的名字，两人顿时面面相觑。
裴舒问：“叫什么？”
宋尧说：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现在想一个？”
“可以。”
裴舒又问：“那叫什么？”
“没想好。”
裴舒登时转头看向他，大眼瞪小眼。
兽医在一旁听着他俩的对话，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。
最后，裴舒叹了一口气，说：“那就先叫它狗狗吧。”
宋尧想了想，说：“可以。”
裴舒低头，用手指勾了勾小黄狗的脑门，轻笑道：“叫你狗狗好不好，喜欢这个名字吗？”
小黄狗也不知道听懂她的意思没有，愉悦地眯起眼睛，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掌心。
舌头温热湿软的触感，痒痒的，让裴舒忍不住缩回了手。
宋尧在一旁看着，忍不住叮嘱说：“一会儿要洗手。”
兽医跟他们确认一遍名字，登记上，又说今晚最好把狗狗留在诊所做一套检查，顺便驱虫打疫苗。两人点头答应。接着，兽医又跟两人说了一些注意事项，裴舒听了个大概，倒见宋尧听得格外认真，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。
从诊所出来，夜色更深了，街上的行人也比刚才少了一些。
裴舒说：“我要回家了。”
宋尧下意识就说：“我送你。”
裴舒问：“你住哪？”
宋尧报了个地址，和裴舒的家刚好是相反的方向。裴舒于是说：“不顺路，我打车回去很方便。明天我再来把小狗接回去。”
宋尧点点头，看着裴舒转身走到路边，就要伸手拦车，顿了片刻，突然又叫住她。
“裴舒……”
裴舒回头，见宋尧欲言又止，便问：“什么事？”
“……”宋尧定定地看着她，沉默几秒，低声问道：“你为什么要帮我？”
裴舒看了他一眼，说：“难道不是应该问我为什么帮狗狗吗？”
宋尧顿了顿，说：“一个意思。”
裴舒还没说话，宋尧又问了一遍：“为什么要帮我？”
这时候，裴舒把拦车的手放下，转过身来，直面着宋尧。她仰起头看他，街边的路灯，商店里的灯光，明晃晃地照在她脸上。她仰起头，同样的角度，这次，他看清她的眼睛，没有了妆容的修饰，呈现出最原始的样貌。长长的，弯弯的眼睛，眉目多情，眼神却如一潭平静的湖水，幽深，又有些冷。
裴舒淡淡地开口：“可能是因为想讨你欢心吧？”
“什么？”宋尧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裴舒没有再说一遍的打算。
她说完转过身，径自往前走去。
宋尧看着她清瘦的背影，在原地愣了足足好几秒钟。他脑子里有很多想法，思绪纷乱，然而也理不出头绪来。她说的“讨你欢心”，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？
等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，抬头一看，裴舒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。宋尧迈开脚步，跟了上去，没多久就到了裴舒身旁。
两人并肩慢悠悠走着，沉默一会儿，宋尧迟疑地开口：“你……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裴舒随意道：“就字面意思啊。”
宋尧下颚的弧线绷着，脸色更加深沉了。
裴舒发觉他就是典型的外冷内热，脸上看起来没什么表情，始终神色淡淡，其实情绪早就直白地写在眼神里。只不过学校的女生都是腼腆害羞的，不会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，故而也没发现他眼底的情绪。
裴舒笑了笑，决定不逗他了，说：“其实是因为被你的爱心感动了，所以才决定帮你一把。”
宋尧面露疑惑，转念一想，又觉得这才是合理的解释。
裴舒看着他，说：“你还有什么疑问吗？问题小王子。”
宋尧蹙眉，沉声说：“宋尧。”
裴舒莫名其妙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“对对对，宋尧，你还有什么疑问需要我解答的？没有的话我就要回家了哦。”
她站在路沿招手，很快，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她面前。
就在她伸手要拉开车门的一瞬间，宋尧沉沉的声音响起：“你今天……你今天说是帮我搬作业本，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吧？”
裴舒动作一顿，回头，眯着眼看他：“你想说什么？”
宋尧直直看着她，突然觉得自己摸不清她，半晌，说道：“我看见你在翻刘小梅的作业。”
裴舒歪了歪脑袋，说：“然后呢？”
宋尧看着她，沉默下来。
四目相对，裴舒眼神直白地看着他，没有一丝躲避的意思，“宋尧，你想说什么？”
宋尧一时间被问住了。
谈起这事，也不知道是要证明什么。有些猜测，有些疑惑，但不知道怎么开口，同时心里也问自己，有必要开口吗？可能问出来会惹她不痛快，可是，路走到这儿，话便到了嘴边。他其实也想试探一下，把话说明白了，她待自己又会是怎样的态度。
裴舒见他久久没说话，耸耸肩，说道：“就是你所想的那样。我看见刘小梅匆匆忙忙从教学楼下跑过，就猜到她是替虞兰兰通风报信去了。我模仿她的字迹骗虞兰兰到校门口来，结果，你也知道了……”当然，字迹模仿得像还是靠系统开挂，可这就没必要告诉宋尧了。
“我把实话都告诉你了。”裴舒看着他，说：“你想要怎么做？”
宋尧站着没动，街边的灯火将他拉成长长的一道瘦长的影子。
裴舒问他：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？”
这一次，宋尧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他嗓音低哑地说：“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。”
“你要把真相告诉虞兰兰吗？说不定她和刘小梅已经闹起来了。”裴舒顿了顿，又说：“或许，你会告诉老师？”
宋尧平静地反问：“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？”
裴舒看着他，笑了笑：“那我们就是一伙的了，宋尧。”
裴舒回到家的时候，家里的阿姨留了灯，在客厅等她。
裴舒向她道了谢，回到房间，发现房间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，床褥被铺整理得整整齐齐。
裴舒美美睡了一觉，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。
起床后，裴舒洗漱一番，准备去动物诊所看一看小黄狗的情况。
裴母也刚醒没多久，这时候正在客厅的饭桌上吃早饭，听见下楼的声响，头都不抬一下。家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，这时候从楼上下来的，不用想都知道是裴舒。
她低着头，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燕窝，这才抬起头来往楼梯口扫了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