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直自认了解这个女人,有野心,肯放下身段,只是不够聪明,也没有韧性。这样的人一旦经受打击从顶点掉下去,就会摔得粉身碎骨,从心理上开始崩溃。他决定捧周裴的时候,就曾想过她的结局——大概是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,期待她的经纪人能帮她解决问题,或者转头回来求他。
没想过他也有看走眼的一天。
周裴两天前曾因舆论压力打电话给他,对他倾吐道:“我只是想演好自己的戏,就算比不上她,难道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吗?”
他在承诺尽快解决后,不觉关注到了他的小金丝雀的动向。
对于演技的进步,他一个外行人倒是不懂,单单是在公关态度和措辞上,她就有了很大的变化,当年他不知道多少次为她的“语出惊人”买单。真人秀节目那一役,让他对她刮目相看。
闻樱忙到一半看见总裁大人在发呆,悄悄溜过来,用沾满了面粉的手在他脸上勾了一道,然后转身就跑。
没跑出两步,就被人拦腰抱住了。
她腰上特别敏感,他以前不知道揉弄过多少次,她一下子就笑软在他手臂里,努力站直挣脱:“我就是开玩笑,你怎么那么小气!”
“嗯?”他微微炙热气息喷洒在她脖颈间,语气透露出另一种危险,“你在开谁的玩笑?”
她投降:“我错了,我错了,你快放开我,我要没力气给你做饭了。”
“那就别做了。”他手臂收紧,低头吻在她颈间,顷刻,熟练地吮出一个吻痕来。转而顺着脖线向下,落到肩膀上。
她浑身一麻,却是指甲抓进他手臂里,低声喊:“邹卫东!”
他手松开,放任她站不稳的扶了一下料理台,径自去解衬衫顶端的那一颗扣子,慢条斯理地说:“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?试镜是吗,我会记得去跟郑导提。”
闻樱转过身,看着他的举动,闭了闭眼,流露出的一丝软弱转瞬就被掩盖下来。但她知道,对方一定看得见。
“如果是周裴,你也会这么对她?”
邹卫东手上的动作一停,目光冷下来,“别提她,她和你不一样。”
“她和我不一样?”闻樱嘲讽道,“是,她和我不一样,我要出卖自己才能有往上爬的机会,她什么也不用做,就有邹总帮她铺路!”
“你是在抱怨?你想我从这里获得好处,又自愿付出,我没有强迫你。”他眉端敛起,“周裴她没想过从我这里获得什么,我们认识的时候,她还在给你当替身,整整一年,她知道我是谁,我能为她带来什么,但她对我的态度一直都没有变。”
娱乐圈单纯怀揣梦想,不肯坠入泥潭的女明星太少了。正因为如此,在他和周裴深交之后,才忍不住想帮她一把。
当然,他确实对她很有好感。他欣赏聪明的女人,周裴本身就很有手腕,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也知道底线在哪里。
“如果早知道和你聊一年的天,就可以得到一切,我为什么要陪你睡。”闻樱仰着头,露出洁白的脖颈,上面那一朵他刚落下的暗花就像是在嘲笑她,她也笑起来“你说的对,我和她不一样,我远没有她聪明。”
他还想再反驳,可是看她难过的模样,突然又觉得不忍。
男人就是这样,他们欣赏聪明有头脑的女人,可是对闻樱这样有几分天真的女人,又会动恻隐之心。
这一瞬间闻樱表现出的天真,甚至让他觉得蠢得很可爱。
“你总归是跟了我几年,这次借助你的名气炒作的事,是我做的过分了。你想要郑导的试镜机会,我会亲自去跟他说,当做给你的补偿。”他缓和了语气。
闻樱听了,捂着脸顺着料理台壁滑下来。
“我知道,我知道你和他们一样都在笑话我。明明是我贪图捷径,想要一步登天,明明是我没有守住用身体换来的东西。可是又要在这里抱怨别人。你愿意无条件帮周裴,你想对谁好,那都是你的选择,我算什么人?有什么资格干预?”
他低头看着她蹲在自己脚边,蜷缩的样子,让他很想伸手去摸她的头。
“可是,我就是不甘心啊。”她像是在哭,又像在笑,“我难道没有傻过吗?你以为我陪你的那段时间是金钱交易,可是——说我不自量力也好,那时候,我真的、真的把你当成了我的男友。我就是矫情,骗自己我们是交往,我没有出卖自己。为了骗自己,我还和交往三年的男友分了手。”她吃吃一笑,“我真的是蠢,当□□还立什么牌坊?要是瞒着卢泽,我现在就有一个影帝男友了。”
他心里隐隐触动。
她咬着唇,背手胡乱抹掉眼泪,卷发沾在脸上显得特别狼狈,“后来我就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。我去给你送饭,前台接待的人不让我进去。我给你打电话,是你的秘书接的电话,他告诉我,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可以想见你就见你,劝我乖一点,不要一有事就来麻烦你。我就突然明白了。”
邹卫东在脑海里勾勒出当时的场景,长叹一口气,蹲下身将她抱过来。
“你怎么不和我说。”他虽然不在意她,但也不会让别人给她脸色看。
“我感谢她。”她被他抱进怀里,不反抗也不顺从,“在那之后我就醒了,人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,我骗得了自己,可骗不了别人。卢泽骂我骂的对,我就是一个为了出名不择手段,恶心肮脏的女人。”
“樱樱……”
他用低沉的嗓音唤她的昵称,以前倘若不在床畔间,他从不这样叫她。
她摇摇头,想要站起来,一边道:“今天真的对不起邹总了,饺子大概没办法做了,还一直让你听我发牢骚。”起身太快,蹲麻了的腿一颤,她扶住了料理台。
邹卫东却倏尔把她抱起来,在她挣扎之前道:“别逞强,我没有别的意思。”他淡瞥她一眼,忽的笑了,“脸上都快搓出泥了,我下不了口。”
她擦眼泪的时候把面粉都擦了上去,可不是快搓出泥了。
闻樱怔了怔,接着把自己埋到他怀里,闷闷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,“不许笑!”
一瞬间,他心里突然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闻樱收拾好妆容,走出别墅,已是夕阳半落,残阳如血。
铁门刚一关上,她偏过头,倏尔僵在了原地。
铁门延伸过去的白墙边,方醒斜靠在上面低着头,手指间夹了根烟。听见关门的“吱呀”声,他抬起头,和她对望中,烧了半截的烟灰一抖,碎在了草丛里。
“你果然在这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