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扣着她下巴的力道忽然重了一点,他微眯着双眼,嗓音稍哑,“又或者……是谁给你的?嗯?”
陶初看着眼前的沈玉致,总觉得,他变得很不一样了,甚至有些陌生。
仿佛温柔一直是他浮于表面的假象,此刻她所见到的,才仅仅只是他的冰山一角。
“是……我写的。”她开口说话时,嗓音稍稍有些发抖。
她垂着眼帘,睫毛颤了又颤,脸颊已经被灼烫的温度彻底烧红,她根本不敢看他。
“给谁的?”他的嗓音轻缓又柔和,带着几分耐心的诱哄。
这一次,她抿紧了唇,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。
“初初,告诉我,是给谁的?”
他的指腹轻轻地挠了一下她的下巴,就像是在逗弄一只幼猫。
陶初不自禁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角,各种情绪交错翻涌,她的那颗心一声又一声,跳得飞快。
她的脑海里忽然萦绕着刚刚她半睡半醒间,他贴着她的唇,轻轻地喟叹,“好喜欢你啊……”
这就像是一场梦境。
陶初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。
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,喜欢上眼前这个对于她而言,仍旧神秘到无法窥探更多的少年,她也从来都不敢想,他会不会也会有那么一点喜欢她?
这辈子,陶初知道自己注定平凡。
她不算是一个幸运的人,但这些年,她已经在拼命地过好自己的生活了。
无论是那位她名义上的姑姑对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刻意刁难,苛待,还是后来上那么多气势汹汹地砸向她的流言恶语,她始终都在强迫自己,勇敢一点,再勇敢一点。
纵使生活百般不是,但她仍要活着。
即便活着,就是这世上最难,最难的事情。
陶初以为,自己这些年,已经变得足够勇敢,一如爷爷临终时,曾告诫她的那样,要她活得像太阳。
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。
可是直到她遇见沈玉致,和他相处了几个月的时光,她才发现,原来一个人,真的永远无法习惯孤独。
她有多喜欢他?
此时此刻,她根本无法衡量。
但她必须承认,喜欢他的心情,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。
有些酸涩,还夹杂着几分的苦,但更多的,又是隐秘的甜。
即便她隐约察觉到,他或许并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温柔平和,如水澹澹。
但她还是喜欢他。
可当这份喜欢被人彻底戳破,摆在明面上时,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。
就像下午在车里,她与他之间隔着那样近的距离,而她张了张口,那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终究还是被压在了喉咙里。
这世上对于陶初来说,最幸运的事情是什么?
或许就是刚刚她闭着眼睛时,他忽然的亲吻。
也是他那句温柔的喟叹。
她并不知道,这份忽然而至便已浓烈如酒的“喜欢”,原本就是宿命的果。
六千年前,曾有一个姑娘,那样卑微,又真切的,爱过一个神明。
为他,她付出的不仅仅只是一颗心那样简单,就连生死,她也为他抛却。
那份潜藏在灵魂深处,辗转六千年的情思,仍旧赤诚,且分毫未变。
所以她喜欢他,绝非偶然。
即便,她早已没有了所有的记忆,但这份纯粹的情感,却如同她的本能,始终如一。
“我……”
她闭了闭眼,深吸了一口气,终于鼓起勇气,手指攥住了他的衣襟。
“我……喜欢你。”
当她颤抖着终于说出这句话时,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泛红的眼眶里毫无预兆地掉下了两颗眼泪。
她咬着嘴唇,攥着他衣襟的手又紧了紧,她抬眼,隔着眼前朦胧的水雾,她望着他那张在她眼里稍显模糊的脸。
“这辈子,最喜欢你……”
至此,这短短的两句话,已经花光了她全部的勇气。
她的嗓音细弱柔软,还带着几分颤抖,听在他耳畔时,字字清晰。
那一瞬,他瞳孔微缩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对于眼前这个姑娘,他从一开始就用尽了自己平生的温柔,生怕吓到她,怕伤到她。
为了让她相信,他的温柔无害,他甘愿收起所有的尖锐与狠戾,伏身在她的身旁,低下头颅,期盼着,能得到她的半分喜欢。
这份压抑了整整六千年的情思,已将这个坐在她面前的他折磨成更加卑微的模样。
可为她,他永远甘之如饴。
这一夜,陶初再一次和沈玉致相拥而眠。
他把她抱得很紧很紧,所有的灯光暗下去,他埋在她的脖颈处,让她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直到她感觉到有一抹微热的湿润滴落在她的脖颈。
然后,她就听见他说,“初初,再说一次给我听,好不好?”
“好不好?”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脖颈。
他忽然变得特别缠人,气息贴着她的耳尖,“初初,再说一次,好不好?”
这一夜,陶初红着脸颊,说了无数次的“喜欢”。
后来漫长的夜里,陶初在睡意渐渐袭来的时候,她仿佛又一次听见他的声音:
“初初。”
“我好想你……”
微哑的嗓音暗藏几分难以言喻的苦痛,带着几分哽咽,似若喃喃。